[施晓宇] 可怕的噪音

可怕的噪音
1992 第3期 - 第四届科幻小说银河奖
施晓宇

唐飞临w国的时候,已是夜幕降临。走下舷梯,他发现许多高鼻子蓝眼睛的旅客在排着长队等候登机。候机大厅里塞满了骚乱的人群。

“朋友,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?”唐问。

“你说什么?”对方的声音之大,令唐吓了一跳。

“我问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?”唐打着手势。

“逃难,离开这里!”塞上助听器,对方听见了,赶忙回答。万幸,他居然会说中国话。可是,他的耳朵怎么啦?!唐发现那人没有耳朵,只有两个小小的耳孔,耳孔上方用人造皮肤粘一块挡板似的东西。后来得知这是用来遮雨用的。令唐吃惊的是,他看见那些等候登机的人中有不少是这副模样――没有耳朵!

“你们的……耳朵……”

“噪音!噪音太大,长耳朵成了多余,就消失啦。”对方说话仍像吵架。交谈中唐知道对方原来是一位汉学家。突然,唐感到耳膜一阵难忍的刺痛,但见一架超音速飞机发出尖利的呼啸,钻入夜空。那人见唐捂紧耳朵的难受样子,苦笑着说:“这个机场每天起降各种飞机几百架次,平均每三分钟起降一次。我们饱受这种怪音的折磨。就是为这些令人难以容忍的声音,才不得不举家迁走。”

“迁上哪儿?”

“未来星。”

未来星是科学家新近发现的大行星,据考证适合人类居住,唐也是刚才在机上读报才知道的。想不到这里居民的行动会这么迅速。

告别友好的汉学家,唐叫了一辆“的士”离开机场。车子在彩色的夜光路上飞驰,进入市区,车子减速,在人行横道前停了下来。带音响的交通辅助信号灯亮了,但见一盲人牵一电子导盲犬横过马路。那电子导盲犬与真狗一般大小,头一点一点的,发出叫声,提醒过往车辆注意。

车过市中心广场,唐看见广场草坪果然光秃秃的。刚才那位汉学家说过,这个城市的花草树木,在强噪音的刺激下,大都枯死了。更令唐目瞪口呆的是,华灯如昼的广场上,无数的老鼠在吱吱跳舞!唐从来也没见过有这么多的老鼠。
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唐问司机。

“最近市政府号召全市居民灭鼠,家家都领到一只电猫。”戴上袖珍翻译耳机的司机回答,同时请唐也戴上配备在座位旁的翻译耳机,“于是老鼠就都跑到广场上来了,因为唯独广场上没有布置电猫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据鉴定广场花草虽已枯萎,但根部细胞尚未完全死亡,如果再放上电猫,电子振荡波便会把根须细胞彻底杀死了。”

“真是顾此失彼啊。”唐感叹道。

“是的,前些天我们这里还发生一桩怪事,火车站上出现成群的野狼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请先生看昨天的晚报。”司机递过报纸。唐想说他看不懂该国文字,还没张口,手刚打开报纸,就听到了朗读声,原来这是一张有声报纸。

“……也许出于相同的原因,邻国大片草木在噪音的强刺激下,不断枯死,饥饿的鹿群于是不惜长途跋涉,逃来我国觅食。这些沿铁路线迁徙过来的鹿群,严重影响机车正常运行。于是火车司机纷纷在车头安装了驱鹿器,驱鹿器模仿狼嚎吓退鹿群,却又引来大批野狼。目前,有关人士正在考虑安装驱狼器……”

“在我们这里,时髦玩艺太多了。”唐一合上报纸,司机就说,“什么驱鹿器、驱狼器,还有发声的书,会说话的自助售货机,声控打字机。连汽车,电冰箱也会使用语言:‘先生,小姐,前轮漏气了。’‘先生,小姐,冰激凌制好啦。’什么东西都能发声,所以我们这里疯子特别多。前天我家邻居就因为忍受不了震耳欲聋的空气压缩机锤的吼声,跳到喷水池里去了!”

听到这里,唐觉得耳膜又一阵刺痛,原来又一架客机升空了。尽管车里已经安装了隔音设备,唐还是下意识地捂住耳朵。忽然,他的手僵住了――简直难以置信,他的两只耳朵明显地萎缩了。唐赶忙揪住自己的耳朵往外拔,但无济于事,像拔河比赛一样,唐的耳朵还是不断往里缩,不可遏止。

题图:阿旺